1 天罚 (第2/2页)
令黎心想,那可不是,她一块木头被天雷追着劈了那么久,能不着火吗?
境尘仙尊又同她说了如今这世道,她才知,原来当年她身死后不久,神界中就有传言,说神君被一名女子迷了心窍,夜夜与那女子缠绵至天明,可惜神君被情.欲冲昏了头脑,竟未曾察觉那女子居心叵测。最后一夜,两人云雨过后,女子趁机重伤了神君元神,神君为此已闭关修炼十年。
巧合的是,那时的神君确然已十年未曾露面。伴随着谣言沸沸扬扬传开,神界中人对神君日益不满。
三大神族是神界中最有威望的世家,力量盘根错节,原就是被神君打服的,此番天时地利之下立刻就有人动了异心。但到那个时候为止,异心也只是异心,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。毕竟神君是创世神之子,身上流着创世血脉,就算谣言之下,神威不复,再加上神君元神受创,三大神族联手也未必能将他颠覆,反而很可能被他斩草除根。
直到另一个传言的出世,才彻底打破了这万年来表面维系的平静。
传言,神君不仅被那女子重伤了元神,更是被她困于阵法中,囚禁了起来。
也不知这传言最初是从哪里起头的,反正忽然间就在神域沸沸扬扬了起来。三大神族本就有异心,一听这激动人心的消息,哪里还能坐得住?
天赐良机,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!
于是这就有人当机立断去了魔域,与魔域勾结,神魔一起,里应外合向神君发动了叛乱。
传言那场大战十分惨烈,神君的创世神威没能压住叛军,于战中陨灭。神君陨灭后,三大神族谁也不服谁,正要陷入新一轮的混战,魔域之主忽然带兵攻入神域,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三大神族。
自此,天地易主,魔君成为天地共主。
然而魔君君临天下那一日,众人抬头看见那张颠倒众生的脸,震惊得险些当场昏过去——什么魔君?这,这分明就是那个不久前才刚被他们推翻的神君!
魔君身居高位,视线徐徐扫过三大神族:“从前本君为天地共主,你们是本君的敌人;如今本君为天地共主,你们皆是本君的盟友。”
三大神族:“……”
境尘仙尊说到这里,心情复杂地感慨了一声。
令黎也颇为感慨。
她果然是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。
当年她想追随神君立下不世之功,结果不世之功还没影,她就没了。
等她再睁开眼,连神君也没了。
……
造化弄人,如今的令黎只想躺着。
好在眼下六界普遍慕强,这百年间,大家都在明里暗里地修魔道,往魔域挤,仙门凋落,反倒没有了六百年前那般丧心病狂的内卷,大家的日子普遍过得清闲又舒适。
譬如令黎,百年未曾修炼,甚至不敢动用神力,每日活得像个凡人,上个山都要用爬的,竟也能在三大仙门之一的交觞安然度日,还度得颇有底气。
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生得好看,她都长成这个样子了,就算什么都不做,每日只躺在交觞水畔的杏花树上睡觉,也足够赏心悦目,还用得上她去修炼吗?
然而境尘仙尊说,是因为这百年间,章峩和昆吾连一个下界飞升上来的仙子都没有,而交觞好歹还有块木头精,本身已经是最大的赢面了。
令黎:也行,感谢同行衬托。
然而这世间所有的债,终究都是要还的。
她背着全副身家,还未走出自己住的院子,便被境尘仙尊拦住。
境尘仙尊一身白衣,缓带轻飘,满头白发用一根木簪簪着,手上拄着桃木拐杖,乍一看与寻常的耄耋老人无异,但在交觞甚至三大仙门之内,都属他仙力最高。
他出现在令黎面前:“做什么去?”
令黎实话实说:“延年益寿去。”
境尘:“……”
“随我来。”境尘捏了个诀,便如午后一般,轻松将她带到空明殿上。
令黎原以为今日仙门上下还要就刺杀魔君之事开吵个子夜场,不想大殿之上并没有其他弟子,只有悬空一面燃犀镜飘着。
境尘广袖轻扫,燃犀镜放大,竟顷刻间将章峩和昆吾囊括镜中。
大概猜到他们要干什么的令黎:“……”
哦豁,这下不止交觞要被灭,整个仙界都要被灭了。
其后的半个时辰,三位仙尊的隔空会晤分毫不差证实了她的想法——他们竟然真的想联手杀魔君!
境尘收了燃犀镜,转头看向令黎:“这下你明白了吗?”
令黎点了下头:“明白,我没有几天好活的了。”
令黎:“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,这世间所有的恩情都是要还的,不在这里还,也要在那里还。但如今魔君如日中天,三大神族尚需避其锋芒,此时杀他与自取灭亡无异。我个人觉得上策应当是我们长长久久地活下去,等到哪日他自己翻船了,我们也好上去补一剑。”
“你还是不明白。”境尘缓缓摇头,“如今大势如洪流,个人的力量微弱如蝼蚁,早已不配再说意愿。譬如你方才所言,作为境尘,我十分赞同;但作为仙尊,若你想要离开,我必出手拦你。如此,你便须先将我打败。”
令黎:“……”她怀疑境尘知道,只要她一出手,她就会被雷劈死。
天罚之下,她这一生注定只能躺平,根本无力挣扎。既如此——与其被天雷劈死,不如直接躺死。
“我觉得你说得对,既然整个仙界都想杀魔君,那我……也想杀魔君吧。”令黎看向境尘,“我只有一个问题,为什么要我去?只因我是你的弟子吗?那我现在立刻叛出师门!”
境尘长袖一扫,燃犀镜落在令黎手上。失了仙力加持,燃犀镜不过一面普通镜子。
境尘笑眯眯道:“来,看看你自己这张脸。你叛出师门也是无用,除非毁容。”
令黎:“……”那她还是直接去死吧。
境尘感慨道:“我每每看到你这张脸,想着六百年前囚禁神君的女子,大约也不过你这般模样了……你说有没有可能,那就是你?”
“那应该不大可能。”
“为何?”
令黎:“我应该还是朵黄花。”
不是说那女子曾夜夜与竺宴缠绵么?她又不曾与人……等等!
她不曾……吧?